生态文明建设与绿色消费革命

从十八大到五中全会，中央推出的关于绿色发展的一系列战略中，有一项重大战略值得关注，中央高度重视消费方式和生活方式变革对化解能源环境危机的战略作用。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提出，生态文明必须坚持五项原则，其中有两条原则都把推动消费方式变革放在重要位置。作为生态文明建设坚持的第一原则，就是“坚持节约优先”，是我国保护环境坚持的“基本方针”。此外，明确提出将坚持培育生态文化、提高全社会生态文明意识、倡导“勤俭节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作为推进生态文明的重要支撑。

一、无限制的高消费是造成能源与环境危机深层原因

入冬以来，全国100多个城市频繁爆发雾霾红色预警，究其原因成为社会媒体、科研机构和民间讨论的话题。但有一原因少有提及，就是我们每日的消费方式。今天的中国人已经患上高消费、浪费消费、奢侈消费的病。

不仅生产端存在着生产过剩，在消费端也存在着消费过剩，特别是中产阶层以上家庭中拥有了许多和使用无关，或使用率极低的物品，这些物品在许多家庭可以占到家庭物质的60%以上。

奢侈、高消费之风，不仅存在于城市，高消费之风在农村也越来越严重。乡村满足人情往来、婚丧嫁娶等请客送礼的消费成本不断膨胀，这种消费在农村已经变成许多贫困家庭无法承受的负担。

统计数据显示，中国人每年在餐桌上浪费的粮食价值高达2000亿元，被倒掉的食物相当于2亿多人一年的口粮。

出现这样一个链条：吃穿住用行按照浪费、奢侈的高消费标准进行——推动粮食生产增加、服装等家庭用品生产增加，推动房地产、汽车等产业增长——所有这些增长又推动了城市规划面积的扩张——城市化和房地产扩张又带动了重化工产业扩张发展，一系列放大效应导致产能过剩，污染加剧。所以，环境问题与消费方式密切相关。

其实，超出实际需求的高消费，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土地与水，还伤害着我们的健康。2月4日是“世界癌症日”，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在2月3日发表了《全球癌症报告2014》。研究称，2012年全球癌症患者和死亡病例都在令人不安地增加，新增癌症病例有近一半出现在亚洲，其中大部分在中国，中国新增癌症病例高居第一位。而这些疾病不是营养不足造成的，恰恰是吃的过多和吃了不健康的食品、呼吸了污染空气成为致病的主要原因。

目前，陷入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中，高消费导致各类疾病和加剧环境污染，为了治理这些疾病和污染的环境，必须生产更多的药物，而药物的生产又会造成污染。同样单纯治理污染也会消耗能源，又会造成新的能耗和污染，污染又再度成为导致疾病的原因。

二、基于消费端的生态文明建设是对西方式治理模式的重大突破

如何破解这个恶性循环，有两种治理模式：一种是目前流行的西方式治理模式。这就是在不触动消费方式前提下，单纯依靠技术力量就环境治理环境的治理之路。西方发达国家，已经进行了半个世纪的治理，实践证明，这种西医式治标不治本是不去根的外部治理。目前，西方发达国家确实没有雾霾天，因环境污染导致疾病的原因降低了，但因为高消费导致，或者说有病的消费方式导致的疾病问题并没有根本解决。

发达国家的高消费造成的高污染，一部分是来自消费本身排放的污染，由于这部分污染无法转移，发达国家通过技术和制度创新进行了内部消化，另外一部分是来自生产领域的污染，这是可以转移的污染，发达国家则通过贸易进行了转移。今天人类面临的气候温室效应，主要责任是来自西方发达国家。美国工业能耗比中国低一倍多原因，是因为美国通过贸易通道，把高能耗、高污染的工业化生产转移到发展中国家的结果。所以西方发达国家的治理模式，是一个害己也害人的双输模式。

现代工业经济系统，虽然有效解决了物质消费短缺的问题，但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的消费成为满足资本增值和GDP增长的工具。如果当代人类不能对满足资本贪欲增长的资本主义经济模式进行变革，人类在解决能源环境危机上没有出路。要使当代人类走出恶性循环，需要启动消费端的生活方式革命，将经济增长的目标导入到满足健康、低碳、节约、幸福最大的生活方式中来。

绿色消费是从根源上医治西方工业文明病的新文明之路，也是一条不同于西方的低成本、以满足幸福最大化为目标的新现代化之路。当代中国提出以绿色消费为逻辑起点，推动生态文明建设，恰恰是对工业经济系统颠倒的消费与生产关系的校正。

三、关于推动绿色消费方式革命的若干建议
（一）战略定位要调整，把推动绿色消费上升到生态文明建设第一要务

要使绿色消费战略落地，必须调整以满足生产最优的GDP经济增长方式，把实现规模福利最优和幸福生活最优的绿色发展战略，置入到目前的经济体系之中。要探索以满足国民福利最大化为目标的国民财富管理体系、统计体系以及考核体系。

（二）启动以绿色消费为动力的绿色经济发展战略，把绿色经济内生到经济转型升级战略之中

在生态经济时代大背景下，绿色消费是推动绿色经济的发展新动力，也是推动经济从工业经济向生态经济转型新动力。中国经济的转型，需要两头抓，一方面要抓供给侧改革，推动传统工业经济结构调整升级，另一方面要以绿色消费为动力，推动绿色产业发展。绿色消费是加减结合新消费，一方面，要倡导节俭的减量消费，遏制满足欲望、过度物质化的高消费，另一方面，要倡导低碳健康的有机消费、文化消费。节俭的减量消费，可以大幅度降低污染和能耗，而健康的有机消费和文化消费，则可以推动绿色旅游、有机农业、绿色休闲、绿色养老等绿色产业发展。

（三）大力推进以生态文化为动力的全民参与的绿色消费运动

大力倡导和推动绿色消费，不仅可以从根上医治现代的消费病，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原动力所在。绿色消费是一个人人受益、人人参加的生态运动，这是生态文明建设最大的原动力。目前倡导绿色消费，遇到的最大障碍是需要大力改变流行的消费文化病。要改变这种消费文化，涉及哲学、伦理学、经济等方面的变革。所以，倡导绿色消费，需要从转变价值观、消费观、伦理观开始，把节俭消费和绿色文化纳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倡导个人与家庭、社会与民间组织、政府与学校都要参与到绿色消费活动中来，在全国大力推进建设绿色家庭、绿色机关、绿色社区、绿色校园等活动，让绿色消费成为人人自觉参与的社会活动。

（四）制定遏制高消费、鼓励绿色消费的法律和经济政策

在倡导绿色消费中，政府部门要带头，推动政府绿色消费从采购绿色低碳产品开始。日本为了鼓励政府的绿色消费，于2002年制定《绿色采购法》，该法律要求政府、企业和个人都需要进行保护环境的采购活动。建议政府要开征奢侈税和奢侈品消费税作为政府调节生产消费和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手段。

（作者系国家行政学院生态文明研究中心主任）